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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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子为人爽朗，说话嗓门极大，那些年网游的时候和魏琛一起组团抢BOSS，能把人的耳膜给喊炸，且乐于奉献生殖器官之类的叫骂，不过那时候的他们在一起下游戏，总之就是热闹的倒腾。

如今东子不怎么网游了，大约是娶了老婆心里安着家，他乐于在厨房里忙活，和那些客人们聊天，和街坊门聊天，手在板寸头上抹抹，趿拉着人字拖，横行霸道地走过这一条小吃街，过他的人生，从一个二十多岁骨瘦如柴的瘦子变成一个人到中年的胖子，唏嘘十二年。

大概是清楚地记得东子年轻时候的样子，如今叶修怎么看都觉得像是看两个人。

东子那时候是瘦，瘦的像是白骨精，他和魏琛下游戏，两句不和就要吵，魏琛能一手给他推翻到地上去，而那个时候的东子也是注意一些形象的，怎么说，人模狗样总要有的，只是下游戏总是憋不住，一有不和就要问候人家姥姥。

现在的东子真是胖了，叶修粗略来看觉得他最起码胖了三十斤，但他也不好明确地问，只是盯着他那油水肚稀罕，以前可是衣服都兜不住，看着都漏风，眼下那衣服撑着，说像怀胎六月都不算事。还有那些年东子爱穿带领的衬衫，出了网吧人模狗样大马路上走，看着还有几分书生，如今也是背心短裤人字拖，叶修不稀奇再过几年或许能看到秃顶，人到中年，基本标配如此，除非是真讲究。

真是十几年的老友了，几年不见就像见了个陌生人似的，叶修真觉得这事稀罕，于是又把眼神往韩文清身上瞥，左左右右上上下下。

难道是每年都见，隔三差五地看着所以不觉得稀奇？

叶修觉得，韩文清还是那样。

十几年前这样，十几年后还是这样，连那些倔脾气，还有些臭毛病都一点没改。

韩文清的筷子已经放下了，他在听东子吹牛，听得不怎么认真，但说上两句却是在点上。

叶修觉得这两人组合在一起的聊天有点好笑，于是抿着嘴不说话，闷着吃饭，一会看着他们，一会夹两口菜。

晚间的人散去了不多，但东子这边没多少忙活了，于是干脆搬了个椅子往二人面前一坐，闲扯淡的开聊。

东子认识韩文清也是因为叶修带他来过一次，但那一次的见面就足够了，够他把对方当知己当好友，够他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吹点牛皮扯点咸淡。他开始吹，当年荣耀如何如何，如今荣耀如何如何，顺便惋惜了一下旁边正在搓花生皮衣的叶修大神的光荣退役，然后对韩文清的现状给了点驴唇不对马嘴的建议。

东子十分会扯皮，越说越是激动，叶修则越听越乐，没笑出声只是抖，抖得桌子跟着颤，于是韩文清一扭头开始瞪他。

叶修注意到他的眼神，干脆把手上搓了皮衣的花生米抓了一把给韩文清，顺势地扯过话题：“哎，东哥，你和嫂子怎么认识的？”

“哈。”东子咧嘴一乐：“还能怎么认识，家里人介绍的呗，见了两次面觉得挺好的，我就去提亲了，一个人过是过，两个人也是过，你看这不挺好。”

哦，没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打败东子Omega梦的不是爱情故事的女主角小菲，仅仅只是生活里一点点的不堪寂寞。

东子说罢，自己伸手抓了一把花生米嚼吧，翘着的二郎腿一抖，终于舍得把话题转到别人身上：“那你呢？”

叶修“嗯？”了一声。

“别装傻啊。”东子笑嘻嘻道：“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还早，还早。”叶修笑了笑。

“不早了。”东子连忙接话道，仿佛下一秒就能拍案而起：“你今年该有三十了吧？我跟你说，过了三十Beta想找人结婚那就比上天还难，别想着找什么Omega，做梦都没那么美的。”

叶修只是乐，一颗一颗地嚼着嘴里的花生。

“别瞎乐了。”东子急了：“荣耀是重要，工作是重要，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那些都不重要了，想吃顿热饭，睡个暖和觉，有人跟你唠嗑，这可不是想想那么简单的。结婚可不容易，这年头，Beta都想吃天鹅肉，可是哪来那么多Omega，要怪就怪Beta分化得怎么就那么多，Omega那就是稀少动物，是大熊猫，是国宝，不过就算是国宝，只要是Omega那都是Alpha的，Alpha是什么？Alpha生下来就是精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除非是傻，谁会抱着我们这种Beta不要Alpha？”

叶修还是笑，在这方面里，他始终很会装傻充愣。

东子大约也是察觉出了他的装傻充愣，于是嘴一抿，塞了粒花生米进嘴，然后七老八十般长长叹气。

“两个人不管怎么说也要好过一个人，这道理有理啊。”

叶修勾勾嘴角，然后手一撒，把手上的花生米赶回盘子里，起身在口袋里摸钱包。

钱包里没揣多少钱，总共加起来也就六百一十二，于是叶修呼啦啦抽出六张红票来塞给东子，惊得东子差点跳起来给他把钱拍地上。

“干什么？你以为我开黑店呢？”

叶修给他逗得一乐，把钱收回来，叠一叠，往桌上一拍：“知道你不是，这是红包，你结婚我又不知道，什么礼物也没有。”

东子大约还要推脱，叶修不乐意和人打架似的谈人情，于是手一挥，伸手拿起帽子随便往脑袋上一扣，两步跑出店门外：“走了东哥，下次再来。”

东子年轻时身为瘦子的优点没能在发福之后发扬，跑了两步出了店门就看到叶修和韩文清背影混入人群里，没一会儿就看不见影了。

但其实不见影的叶修压根没跑多远，东子没能找到人是因为这条街就是人多，远远看除了人头就是人头，他觉得东子追出来看着这人头攒动的，大概也追不上来。

韩文清在他出来后也跟了上来，此时此刻戴着他那副大墨镜，跟着叶修在人堆里往外挤。

小吃街不长，大概也就三四百来米，两人走出小吃街到了马路对面的天桥时正巧看到对面超市上的大荧幕报时，这一会工夫，没想到已经十一点了。

“太能侃了。”叶修冲韩文清笑了笑：“还看房吗？其实也不远，穿过这边，对面那个桥往前走几百米吧。沐橙家具都置办了点，凑合今晚住也行。”

“行，去看吧。”韩文清道。

夜晚的H市也是不夜城，来往的车流量还是那么多，鸣笛声不停，来来往往的人群三三两两地走着，喧闹嘈杂。

叶修和韩文清谁也不说话，他们安安静静地走着，穿过拥挤的人群，在喧闹中擦着肩，偶尔手背和手背撞在一起，如是两三下，然后韩文清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桥下是流水，在不夜城的喧嚣里顾自流淌，潺潺水声入耳，恰巧远处吹来一阵凉风，带着湖水的咸湿气息。

叶修于是抬起手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道：“有点想抽烟。”

韩文清没说话。

于是叶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烟戒是被强迫戒了，可瘾还是在，隔三差五冒出来在心里挠一挠，挠得人痒得难受，可还是没办法。有时候实在憋不住了，叶修也会抽一根，这时候韩文清也不会说什么。

要说时间给二人的变化，大概就是棱角的磨平。

那些愤愤不平，那些尖牙利齿，那些孤高骄傲，时间一冲刷，剩下的只是骨子里的淡然和沉稳，骄傲是不会被冲刷走的，只是在心底燃烧。

想抽烟的叶修抬手摸了摸嘴角，然后很快忘记了这件事，扭过头看起了桥下潺潺湖水，灯火阑珊倒映在水面上，亮如白昼。高空的那轮明月静静睡在湖面，一辆车飞速而过，水面轻轻摇晃。

大概是夏天，韩文清的手心火炉似的热乎着，叶修给他握出一手的汗，倒也没想着撒手。认识太多年，握个手就像左手碰右手，熟悉的就像是自己的手心。

到了晚上，桥上的人就多，若是七八点钟的大多是住在附近出来散步乘凉的人，到了这个点的就是一些年轻人了，远远就来了这么一群人，大约是喝了点酒，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走了过来，路都看不清楚似的，走到两人眼前的时候一个姑娘就原地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叶修连忙松开握着的手，伸手扶了一把。

那个姑娘摆了摆手，道了句谢就站直了身子继续往前走。

韩文清看着，皱了一下眉。

这显然是一个临近发情期的Omega，信息素是浓郁的茉莉花香，一米开外韩文清就闻到了，夹杂在空气中的还有一两个Alpha信息素的味道，显示着主权的意味，和这个Omega的混在一起，乱七八糟地扑面而来。

然而Beta对信息素的迟钝真的是让人惊叹，叶修仿佛一旦也没有察觉到空气里那浓郁的让人无法忽视的茉莉花香味，收回手又继续往前走，然而韩文清作为一个Alpha站在他旁边根本无法忽视他身上不经意沾染上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

叶修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般扭头问韩文清：“你是不是易感期了？”

“这两天。”

“哦。”叶修点点头：“抑制剂在身上？”

“针剂的在身上。”韩文清应道。

叶修再次点点头，而后才迟钝的对空气里若有若无的信息素表示：“刚刚是不是个Omega？我怎么感觉好像闻到什么……类信息素香水？”

“是个Omega。”韩文清给了他肯定地回答。

叶修闻言抬起手指凑到鼻尖闻了一下：“花香？”

“茉莉。”韩文清道。

叶修朝他笑了一下：“不愧是Alpha啊，有时候真好奇你们的鼻子怎么回事。”

事实上韩文清更好奇叶修怎么跟鼻炎一样闻不到那么浓的味道。

无论是什么情况，就算碰到正在发情的Omega，Beta所能给予的反应都是没有反应，他们鲜少闻到空气里的信息素味道，除非已经浓郁到一定地步他们才能分辨出稀少的味道来，而到了那样浓郁的味道时，对于Alpha而言已经是难以自控的地步了。

还有一点，就算是做爱的时候，叶修对于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也很难察觉，与其说迟钝，不如说根本感觉不到。

大概是因为韩文清本身的信息素味就不是那种偏重的。

这多少有点扫兴。

不管是对于Alpha还是Omega而言，信息素是促使他们做爱的催化剂，如果碰上融合度较高的，那更是促进关系，但这举足轻重的东西放在Beta来看根本没有一点用处，你一个Alpha放出威慑的信息素来，Beta能给你一脸茫然，Omega发情期的浓郁信息素充满一屋，Beta也能坦然自若地走出去，还会若无其事的问候“你感冒了？”这样的话语，大写的十分尴尬。

这也难怪很多Omega对Beta不抱有任何想法，因为从信息素划分来看，这就是两个世界。

好在韩文清也是习惯了叶修对信息素的不敏感，除了信息素无法嗅出之外叶修的鼻子好使得很，他能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就能分辨出你泡在客厅茶几上的泡面到底是红烧牛肉还是香菇炖鸡。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一个Beta，无论如何都对信息素没有表示，但对方便面却知之甚多，就算解释为生理现象都很莫名其妙。

韩文清作为Alpha这么多年，感觉至今没弄懂Beta这个物种。

而叶修能记得他的易感期也仅仅是靠他们多年来的相处，所以他的嗅觉没有分辨出韩文清因为刚刚空气中浮动的浓郁茉莉花而激出的清冷雪松味。

易感期的Alpha对信息素极为敏感，甚至能够提前进入发情期。

然而对此叶修一点也没有察觉。

韩文清能够感觉出那点细微的不同来是因为易感期的Alpha对信息素的敏感甚至超过发情期，那种敏感程度能够对空气中一点点浮动的信息素味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而此时此刻叶修的身上那点浮动着的茉莉花香就坦荡荡地在空气里游走，这味道和叶修极其不符，但显得眼前的Beta像是一个普通的Omega那样，是有着信息素的存在。

察觉到韩文清时而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叶修低头扫了一下自己的裤腿然后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韩文清闻到空气中冷然的雪松味，这味道冷冷清清地绕着空气，显示着它的存在。

“你身上有味道。”他干脆道。

叶修闻言扯过衣领闻了一下：“瞎说，我去场馆前才洗了澡。”

和Beta说信息素就是对牛弹琴。

韩文清只好换种说法：“信息素味。”

叶修一怔。

Alpha易感期对信息素的敏感就算是Beta也是清楚的，更何况叶修和韩文清这么多年相识。

比较幸运的是叶修和韩文清这么多年，一次也没有遇上韩文清的发情期。

Alpha的易感期以及发情期是完全贴合Omega的发情期而产生的，通常来说如果没有Omega熬过漫长的发情期，Alpha只能注射抑制剂来强行度过。所以对于一次也没有遇上韩文清发情期的叶修来说，他根本不清楚Alpha的发情期是什么样，哪怕对象是韩文清也亦然。

然而总是要碰到的，迟到了这么久也不能使结果有所改变。

叶修反应了过来，他先是退了一步，然而还是忍不住凑近闻了一下：“你……提前了？”

一个疑问句，说明他根本没闻出来味道。

“你打算怎么办？”他接着道：“先注射抑制剂？”

抑制剂分很多种，长期服用或喷剂，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急效抑制剂。然而各项抑制剂都有着不大不小的副作用摆在那里，叶修就算身为Beta却也清楚。

韩文清的身上始终自备着一支急效抑制剂，身为Alpha，又是职业选手，他总让自己对所有事都要有双重准备。

他拿出那支药剂来，血清色的抑制剂小小一支，恰好一次注射的量。

“没有注射器。”韩文清冷静道：“我去药店买。”

四周有两个Omega，敏感的Alpha意识到，一个是甜腻的松塔蛋糕香，另一个是刺鼻的青柠味。于是空气中的雪松味愈加浓烈起来。

药店就在买的小区楼下，两个Beta坐在药店里唠嗑，被说身上有信息素味道的叶修只好尽可能地和韩文清保持着小段距离，亦步亦趋地走在他的身后。

正在发情期的Alpha淡定自若地走进了药店，买了一支两毫升的注射器和注射棉签。

急效的针剂抑制剂按理来说应该是专人注射，但韩文清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买了注射器和棉签揣进口袋里走出了药店门。

叶修正在盯着路灯上的扑棱蛾子，这种生物在夏天的晚上总爱扎堆地往路灯上撞，拍打翅膀的声音又很响，让人不自然的就会被吸引目光。

“打完了？”感觉到人走了出来，他扭头朝韩文清问道。

“自己打。”韩文清说。

叶修顿了顿，接着转身，这回走在前面带路：“那走吧，要到了。”

小区和上林苑小区差不多，小区门口一个保安坐在保安厅里，看到两人也只是扫了两眼，然后探出身子来询问了两句就放了二人进去。

小区挺大，叶修选的那栋楼下还有一个人工的凉亭，左右柱子上模模糊糊能看出上书对联，除了一个模样小巧的亭子，四周都是绿化带的地面上顺带还挖了一个坑洒水养金鱼，水面上浮着两盏静静绽放的睡莲，到了晚上除了路灯还在凉亭的水边上放了几个灯盏，颜色是幽幽的绿色点缀在水面，依稀能看到金红色的金鱼。

叶修也是头一次见，他来这边买房的时候就见凉亭和一个铺了浅蓝色瓷砖的大坑。

“风景还行。”叶修如是说：“不过买的六楼，估计也看不到。”

韩文清没说话。

叶修回头看了他一眼：“还好？”

“还好。”韩文清道。

叶修干脆不说话了，依旧是走在前面领路，电梯也是分开站着，一直到房门口。

钥匙转了两道，打开门来里面的情况瞬间一目了然。

这间房叶修买的时候墙漆就已经刷好了，加上后续工作都丢给了苏沐橙他就再没有来看过所以也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眼下一看，大小家具已经置办全，是偏欧式的风格。

屋里的家具几乎都全，沙发、餐桌、茶几也是十分相衬，就像本来就该在那里一样摆放在各自的位置。

叶修把钥匙放在门旁的鞋柜上，打开鞋柜看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他看了两眼然后跟着关上门，这一会功夫跟在后面的韩文清已经走了进来，一瞬间的松懈后冷冽的雪松味瞬间四散开来。他从口袋里拿出针剂抑制剂放在桌上，注射器放在一旁，然后坐进沙发里。

叶修跟着走了过来，这一回没有保持着一米距离，他干脆坐在韩文清身旁，拿起那支抑制剂扫了一眼包装上的注意事项。

强行注射会引起肌肉酸痛，就算不看注意事项叶修也知道抑制剂可能会有的病理反应，肌肉酸痛只是一点，而止不住的病理胀痛后可能导致的难以自控的手抖才是所有Alpha或Omega职业选手的痛处。

这支抑制剂韩文清大概放在身边有一段时日，注意事项倒是磨的不太清楚，连日期也只能大概看出没有过期来，可见韩文清也知道抑制剂的副作用，抑制剂他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却从来不用就说明这一点。

发情期的确是可以熬过去的，但这需要极为坚毅的自控力。

性别分化如此，Alpha与Omega就是被信息素所支配的性别。

“考虑好了？”叶修拿着那支抑制剂冲他挑了挑眉：“这个副作用可是很大的。”

说罢他却没有将瓶子放回桌面上，反而是手腕抖了一下，直接将抑制剂扔到了沙发旁的垃圾桶里。

韩文清没动，显然他料到了叶修的这个动作，此刻也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叶修朝他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微笑。

韩文清猜测叶修根本不会让他注射抑制剂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叶修知道急效抑制剂的副作用。

对于职业选手而言，保护好手是最为重要的，虽然针剂急效抑制剂上写的副作用是这么让常人不怎么在意的一条“手臂胀痛后不自然抖动”，但对职业选手而言却宁愿选择熬过漫长的发情期。

在一堆抑制剂里，粉剂药剂和喷剂的抑制剂都是长期使用的，但实验证明长期使用下去有很大可能性会导致使用者不孕不育或多发性流产，所以现在很少有人选择长期服用。除此之外的就是这种针剂抑制剂，血清提成，注射进血液里效果明显，哪怕是正在发情期也能三分钟内镇定，因为是血清提成所以安全性较高，那些就是疼痛一阵的副作用大多数常人也就忍了下来。

然而职业选手没有办法可选。

“其实仔细一想。”叶修继续笑道：“我就没什么副作用了。”

韩文清冷哼：“胡闹，捡回来。”

要是韩文清凶一句，叶修就会听的话那叶修就不是叶修了。

所以呢，韩文清凶一句，根本不听甚至还变本加厉火上浇油的才是叶修。

“你又不吃亏。”叶修接着说道，他凑过来，手腕已经搭到韩文清肩膀上：“再说……”

话音未落，韩文清捉住了他的胳膊，一人宽的沙发发出咯吱一声，两人顺势倒在沙发里。

“别胡闹。”韩文清的声音有些嘶哑：“你根本不了解Alpha。”

“要了解这个做什么，了解你就够了。”叶修勾了勾唇角，他的手腕被捉住，但腿脚倒是自如，眼下挺了挺腰，倒是一脸英勇就义：“别憋着了，你也不怕把你小兄弟憋坏了。”

韩文清说他不了解Alpha是说他根本不了解Alpha的发情期，Alpha与Omega的发情期是相辅相成浑然一体的，但Beta天生没有信息素的调配，也不会产生发情期，所以Alpha的发情期撞上Beta，无法保全Beta会不会为此受伤。

如果眼前是个Omega，Alpha的本能反应也会起作用，可眼前是叶修，不是什么Omega，只是一个Beta。没有信息素的味道，韩文清能够闻到的是新沙发淡淡的皮革味，以及叶修所说的“入会场前还洗了个澡”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

“别告诉我你今天来就是和我看房的。”叶修盯着他的脸，忽然又道：“发情期而已，没有第一次哪来第二次？咱俩都已经这样孤A寡B了，别磨叽了呗，难不成你还要我现在跑出去给你拉个Omega来？”

然而不管叶修的挑衅说服工作如何，韩文清没能给他任何他想要的反应，从表面上来看着实冷淡过头了。

只是可惜叶修是个Beta，不然他就会闻到空气中化不开的清冷雪松味，眼前的Alpha并不像他所能表现出的那样冷漠，甚至已经要克制不住。

“既然这样。”叶修笑了：“找个Omega吧，不然你还想一辈子这么忍着？”

“闭嘴。”韩文清狠道，空气中冷调的信息素味如同一瞬间结冰般冻结，给人呼吸不畅的凝结感。

叶修真的闭嘴了，他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韩文清的手，于是只好挺腰半靠在沙发上凑过来咬上韩文清的嘴。

的确是“咬”。

韩文清被他气得信息素爆发，而他也笑得不太乐观，甚至有点皮笑肉不笑。

大概是磕碰到了嘴角，叶修感觉到口腔里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韩文清并没有预料到叶修的这一步，下一秒就感觉到湿滑的舌头顺了进来，手上的力度也因为这一刻的突兀而松懈，于是叶修变本加厉得如同树懒一样抱住了他，想要更加深入这个吻。

做爱的时候他们不常接吻，大概是源于一开始的时候叶修躲开过，他大概不习惯这么亲密的行为，结果等到了两人认识了很久之后，竟然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但这不代表叶修不主动，他主动坐上来过，但没有主动吻上来。

因为进攻者的经验不足，这个吻很快被韩文清夺去了主权。

比起叶修那乱七八糟乱吻一通的技巧，韩文清要显得高明许多，他的舌头带有攻略性地扫过他的口腔，带动叶修不堪示弱地跟着纠缠一番之后再次深入，太过激烈的吻让叶修有些来不及吞咽，下一秒感觉到对方的进攻已经快到深入到喉咙，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然后叶修闻到了一阵清冷的雪松味，一个陌生的味道。

什么味道？

沐橙买的空气清新剂吗？

但他迅速反应了过来，这个味道并不是完完全全陌生的，他曾经闻到过，却根本没有在意，而现在这个味道确实存在，并且有浓郁起来的迹象，所以他也明白了，这是信息素的味道，韩文清的。

所以韩文清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冷漠，空气中沉闷胶着的信息素说明着这一点。

叶修笑了。

一吻结束，韩文清问道：“笑什么？”

叶修只是笑，他只能闻到空气中淡薄的清冷味道，却也觉得很高兴。

“没什么。”他道，然后凑近在韩文清鼻尖上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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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修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像被碾压机碾过，酸痛感尤为明显，尤其是腰间，他从被窝里艰难地抬出胳膊，把自己从空调被里挤出来，然后他发现自己换了睡衣。

什么时候换的还有一点印象，但具体的就很断片了。

Alpha的发情期长达三天，但Beta无力承受，所以哪怕这只是第二天的早晨，韩文清就已经不在床头了。

尚在发情期第二天的Alpha精神不错，比叶修一脸萎靡要好得多，叶修刷完牙洗过脸后出来正巧看到韩文清在厨房。

苏沐橙将家具置办得很好，但厨间的锅碗瓢盆还是不全，只有一个煮锅，因为发情期的缘故尽量不出门的韩文清面对煮锅也只能勉为其难的下了一锅面，还是方便面。

叶修靠在厨房的门框那看着韩文清捞面条，空气里的熟悉的红烧牛肉面味，细细一闻已经没有那清冷雪松味了。

Beta鼻子果然不灵。

叶修伸手摸了摸鼻子，然后站在门框那咣咣敲门：“饿了。”

韩文清扭头看他：“刷牙去。”

“刷过了。”叶修倚在门框上没动，说罢朝韩文清意味深长的一笑：“不信来试试看。”

韩文清没理他，转身继续捞面。

“床上的温存呢？”叶修挑挑眉：“……打鸡蛋了吗？”

“没鸡蛋。”韩文清已经捞完了面条，盛了一碗往叶修手上一放：“去吃。”

“烫手啊。”叶修捧着碗走到餐桌那坐下，就着早上韩文清煮的热水倒了一杯水，抿着喝了两口。

“你三岁吗？”韩文清冷着脸走过来，将他那份面摆在对面的位子上坐下：“还要我喂吗？”

“我还没那么活得不耐烦吧？”叶修笑了笑，昨晚那么折腾他确实有些饿了，于是挑起煮得剔透的面条吹了两下就着吃起来。

韩文清没做声，伸手倒了一杯水，接着坐下来吃起面条来。

刚出锅的面条挺烫，不知道是怕面条放久了会糊还是饿了，虽然烫嘴但叶修吃得并不慢，吃了一半面条后才稍有缓解，于是放下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水，然后慢条斯理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韩文清此刻说了一句话。

叶修没听清，喉咙里发出一个疑惑的音。

“联盟那边我递申请。”韩文清道。

叶修不解：“你说什么？”

韩文清与他对视：“和我结婚。”

叶修茫然着，又一次在喉咙里疑惑的“嗯？”了一声。

“结婚。”韩文清重复道。

03

叶修没在H市待太久，几乎是等韩文清的发情期过了他就收拾收拾启程回了B市。韩文清这场对兴欣结束后是对轮回，夺冠在即，自然没有时间在意别的事，叶修正巧也有事要忙，他进去联盟大厦工作后算是干起了文职工作，每天有相关资料审阅，加上修改装订，也算是大忙人一个。

所以等叶修想起韩文清说起来的结婚这事然后和叶父叶母汇报情况后，不出意料的被训斥了一顿。

Alpha和Beta，虽然婚姻法已经明确可以结婚，但仍然鲜少被人接纳。

巧的是叶修那头刚和父母说完这事，韩文清早早向他家里报备了，两人情况算是大同小异。

于是叶修就着情况要通知和韩文清打了一通电话，两人就着互相一比较，发现说不出来的状况惨烈，两家父母态度都是堪比十几年前说要玩《荣耀》时一般洪水猛兽似的反对。

但叶修幸灾乐祸，对比一番竟然还有点优越感，大约是觉得韩文清竟然也有过不去的坎实在是让人惊奇，于是他在电话里就乐：“怎么样老韩？被骂了吗？”

韩文清觉得这人大概没有伤心的时候，没心没肺地让人有点气愤了：“你那边怎么样？”

“还行吧。”叶修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电话里呲啦磁啦地响：“革命尚未成功呗。”

“你在干什么？”韩文清问道。

“六点叫了份外卖。”叶修回他，然后是微波炉加热的声音：“刚刚才想起来，都冷了。”

“那你吃饭。”韩文清作势要挂电话。

“反正热着呢，聊聊吧。”叶修倒是难得挽留。

韩文清于是又把电话凑回耳朵那，叶修在电话那边收拾什么东西，零碎磕绊的声音。

“怎么现在才吃饭？”

“忘了呗。”叶修回道，他迟了点吃饭是常事，韩文清隔着远有时候就是管不到：“你吃了吗？”

霸图上班是长白班，准点就下班，所以韩文清早早就吃过了，现在只是在做睡前训练：“吃了。”

“吃什么了？”

“食堂。”

“那你伙食不错。”叶修在电话那头笑，带着气流：“毕竟你们食堂比外卖好吃。”

霸图食堂堪比五星大酒店，韩文清也无话可说。

电话里是少许的沉默，然后是叶修在那头敲敲打打键盘的声音零零碎碎传过来。

“吃饭去。”韩文清的语气显著上扬，带着点命令的味道。

“唔。”叶修含糊着一声：“吃着呢。”

韩文清眉头一皱，但叶修隔着电话自然看不清是个什么情况，只知道对面一瞬间沉默了一下。

“……别先着骂。”在韩文清风雨欲来的沉默里叶修连忙开口了：“我这边文件赶急，明天要交到老冯那去的。”

韩文清给他一声冷哼：“什么文件？”

“《荣耀》新职业技能设定，你知道的，去年就投资这事了。”叶修说话声音含糊，且断句拉长，显然还在弄这文件：“前两天，就我刚从你那边到B市来的时候让老冯喊去了，给了我一份企划书，就是这个，老实说24个角色已经算是样样全了，加上角色还分化，这个角色我个人觉得挺多余的，所以我把企划书扔回去了，没参。”

韩文清知道还有话，于是没开口。

果然叶修接着说了下去：“结果今天老冯又给我找上门来了，跟我说这企划去年就投资了，非要我掺这一脚，还说事成了给我分钱，钱挺多的，几百来万，还只是前面分红，后面能赚的地方更多。”

韩文清还是没说话。

叶修不堪寂寞了，对着电话“嗯？”了一声：“你就没点表示？我可是要大赚一笔了。”

“你不是这种人。”韩文清道。

叶修那边沉默了片刻，而后是轻笑，不太明显，有点自娱自乐的味道，但语气却轻快了很多：“哎，你想不想知道，这个新角色是什么？”

韩文清很是给面子地问了：“是什么？”

“你心里也清楚吧，什么角色会找上我。”叶修指尖朝下敲了敲桌子，他靠回电脑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是散人。”

韩文清给予他电话里沉稳绵长的呼吸。

“完完整整，全面的散人。”叶修补完了最后一句话。

韩文清突然笑了，于是电话里传来他一声嗤笑。

叶修也笑了，他挺开心地跟着笑了两声，然后带着笑意问他：“你也觉得好笑吧？”

是啊，散人。

24个职业低阶技能全都会得散人，你要普通玩家去操作，显然是没头脑的行为，但即使如此，只要有相同条件千机伞这般的武器，有意识和操作手速的玩家依然能够靠散人投机取巧，也就是说散人在荣耀联盟里，依然棘手，可关键是千机伞哪里来呢？如果说不需要千机伞，那么24个职业低阶技能怎么打出来？

显然这个角色设定真的是自相矛盾，可自从叶修弄出了个君莫笑来，《荣耀》里玩散人也是多了，虽然都是半吊子凑合着玩的，可商业化的联盟觉得这也不失为圈粉的方式，竟然异想天开地决定再创建一个新角色，并且叶修相信，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这个的幕后人拉出来炒热一把，也算攒足噱头。

“没办法，我今天看了计划书，这角色建出来是可以，但太难办，我问老冯武器该怎么分配啊，难道给选角色的人一人给一个千机伞？”叶修还在笑，语气里却不是多么愉悦的味道，反倒有些自嘲：“他说他知道难办，所以找上我了，我说我现在干的可不是这个，技术人员的事我哪里会，结果他就拿钱的事说事了。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散人本身就是一个角色。”韩文清接着他的话道，倒是也跟着分析情况了：“只不过因为觉醒任务被淘汰了。”

“对，觉醒任务。”叶修附和：“还有武器变换和技能分配，这三个问题不是小问题，如果真要按原计划建立散人这个角色，《荣耀》也要做大变动。”

“你想出办法了？”韩文清问道。

“没有。”叶修那边干脆道：“所以我在写辞职申请。”

“别胡闹。”韩文清脸色一沉，语气不自然加重。

“难办啊。”叶修不会给他吓到，自然是耸耸肩，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跟你开玩笑的，我要是辞职了我家老头第一个打死我……我在写散人基础角色技能设定，24个职业低阶技能那么多，光是浮空技能战斗法师就有天击、龙牙、连突、落花掌、圆舞棍这五项，所以我正在考虑将各个技能缩小范围，让角色更加具有特色性，总体目的来说就是在有千机伞的情况下做到削弱这个角色，我决定从技能着手，比如战斗法师的浮空技能留下两个之类，不然以它的上手难度，在普通玩家里大概是起不到什么推广作用的。”

韩文清先是沉默，而后反驳：“那还是散人吗。”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是啊，那还是散人吗。”叶修重复了一遍，然后突然叹了一口气：“散人的优势就是低阶技能多，打的也就是出其不意，但这上手难度高，虽说职业选手可以驾驭，可我们要把它推广到玩家里去，而不是造出一个适用在联盟比赛的角色。如果不考虑玩家因素，单单造出低阶技能随意发的散人，这确实有点BUG了。……真要是这样，老实说吧，我也不喜欢和这样的散人对打，耗脑。”

“你还有不想打的？”

“怎么没有？”叶修一笑：“比如说拳法师，打了十几年，你呢，一开场就冲过来，不知道打弯，输了赢了都是一如既往。那些年一上场就想怎么老是你，不过也不厌就是了。”

韩文清喉咙里冷哼一声，算是听进去了他的话。

“不和你说了，还有的忙。”叶修又道：“挂了。”

“吃饭。”韩文清在挂断前道，语气还是那个语气，有点像他在霸图训小队员的凶。

然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叶修举着手机避开了耳朵，像是知道会有这一句语气不佳的叮嘱，这个动作维持了两秒，然后叶修将手机胡乱贴在耳朵上喊了两句。

“行了行了，我挂了。”

说完一抬手就挂了，他随便扒了两口饭，一边嘴里嚼着饭一边扒着鼠标审阅自己刚刚敲打上去的内容，没一会又忘了自己嘴里吃着饭这事，低着头又对着键盘敲敲打打去了，实践他懂得多，但还要演练以防万一，所以又在抽屉里摸出一张账号卡上了一区找了一个二十级的副本一边单刷一边记录，但散人是24职业精通，叶修打打停停，然后拔卡接着换角色账号，把自己这边24个职业账号卡一个一个上线轮流刷，巨细无遗地记录好才算是完成了一部分，结果这么一刷就刷到了凌晨两点。

零零散散整理好了基本设定，叶修觉得有点口渴打算站起来倒杯水，结果一站起来就看到自己放在旁边的扬州炒饭保持着搅和了两下的样子摆在一旁，再一次的冷了。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韩文清在B市买的房，家具早就置办好了，其实锅碗瓢盆也是一应俱全的，冰箱里也经常塞点吃食，是韩文清请的钟点工买的，所以叶修也算熟门熟路地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翻看了一下，冰箱里有蔬菜，还有即食熟食，保鲜最下面放着饮料，两瓶青岛啤，还有一罐凉茶。叶修拿出那罐凉茶和包装好的自热米饭去微波炉里转了一圈，为了填空落落的胃，先拿着凉茶喝了起来。

热饭的过程他也没闲着，坐得太久他也觉得腰不太舒服，于是站起来四处走动了一下，屋内空调调得不高，叶修大概也是觉得闷，于是打开阳台的落地窗站在阳台吹了吹风。

韩文清在B市买的房离市区近，离联盟大楼也只有几站公交车的路程，而且是八楼这个不上不下的好地势，此刻叶修站在阳台上外下看，路灯和商店灯火还有车流，闪烁在这个忙碌的不夜城。

联盟大楼上也高高挂着“荣耀”大字，颜色是按游戏里的图标来的，鲜艳的红色，那颜色在黑夜里特别亮，大楼有好几十层，而“荣耀”二字高高挂起，叶修抬头去看，在闪烁的星辰里觉得那两个字又亮又耀眼，可因为这距离他又觉得那两个字近在眼前。　　

只是一瞬间的事，叶修觉得很满足，他站在这个位置看那个挂在星空里的两个字，这两个字几乎贯穿他的一生。叶修心想，韩文清当初买这个房是不是也在这里看到过这样的风景。

那年他离家出走，在商场大厦的电视上看的《荣耀》的宣传片，他当初就觉得这两个字特别好看，巨大的二字，泼墨的设计，说不出来的潇洒和惬意。

一转眼十几年。

他忽然想到韩文清说了十几年的那句话。

他举了举手上罐装的饮料。

“一如既往。”他对着那艳红色的“荣耀”二字，认真而虔诚。

远远的不知道哪里的商店在放老歌零碎由夜空传来，他将罐装饮料放在阳台上，手指搭在上面跟着音乐轻轻敲。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期望……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

伴着那首老歌，他站在阳台吹着从遥远空间吹来的凉爽夜风，静静喝完了那罐凉茶。

道路还长。

只是在未来的时间里，他不会孑然一身，独自一人。

资料整理到半夜，删删减减，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五点半，一偏头正巧能从阳台上看天光初现，朦胧的光晕投进房间里，然后是这个城市苏醒时的喧闹，挣扎着闯入眼帘。

到了这个点，叶修也不会睡了，于是收拾了一下东西，新买的打印机派上了用场，伴着呼哧呼哧的打印声叶修洗漱了一下，然后在冰箱里找到两块三明治打算凑合。叶修工作忙，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一件事伴着另一件事进行下做完，熬夜还是家常便饭，韩文清被他蒙在鼓里，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他那么拼命。

资料整理完，他伴着电脑上自动循环的《荣耀》历届比赛视频算是吃完了早点，打印机也终于完成了它巨大的工作量，发出“嘀”的一声。

叶修整理了一下打印件，抽屉里备着装订的东西，大概一理，收进包里，他要去汇报进程了。

结果到了大厦坐进电梯里正巧和冯宪君碰到，叶修还没打招呼就率先给了一个哈欠，叶修是无意，他熬了一夜，就算是惯犯也总是难免疲倦，可冯宪君当时只觉得尴尬。

让叶修揽下这活是一半为了噱头，另一半是因为叶修真的能胜任，然而前几天叶修见到工程师的计划书后摔门走人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挂不住脸，冯宪君虽然是挂着笑好言好语劝说了叶修，但事实上也觉得叶修当时摔门就走的态度给人难堪，这事本来交给叶修本该没人说闲话，眼下却也难说了。

叶修平日里是好说话的人，也乐意和别人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初来这边工作时，几个叶修老粉还怕人红脾气大，结果这人一进来倒也和乐融融，没一会儿就从“叶神”变成了“叶哥”。

可那天会议上，叶修刚翻阅完计划书，脸一板，丢下一句“纯图利益的事情不要找我”，摔门就走，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叶修和韩文清说的时候是轻描淡写的“没参”，但事实上他甩脸走人的态度却是让一群人惊慌失措了一下，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到了这尊原本和气的大神。

“当过队长的人，脾气不会是真的好。”冯宪君后来这么想的：“多少有点领导架子。”

他心里抱着偏见，觉得虽然昨天叶修最后虽然给了他脸面答应了这件事，但不一定真认真，说不定就是胡乱了事。如果他真要胡任务，那冯宪君也没办法，叶修没说错，这就是图利益的事，改变不了事实，可是这么捅破了窗户纸大家都不好看，虽说没了叶修事就难办点也不是办不了，但只要他参了这事，为这个计划做了噱头，差不多也就足够了。

他想得全面，叶修参不参的后果都想了进去，算是万全。

但一早给叶修一个哈欠招呼了，冯宪君觉得这事八成还是不参，要黄了。

结果到了会议上就见叶修从公文包里将写好的文件打印版往他手上一递，他足足打印了十几份，一人分散一本，打印版有一本薄书那么厚，A4纸上洋洋洒洒三十页，连冯宪君都惊叹，他明确意识到这就是叶修辛苦一晚上的成果了。

除此之外叶修还准备了PPT版，简约明了，打印版是跟着这版解说的时候配合的，倒也是不费力就能解释得很清楚。

“当领导的人多少是有点架子。”冯宪君又心想，这回没那么愤慨：“但这叶修做事真是挑不出毛病。”

既然叶修答应了这事，也认真地去做了，冯宪君觉得他当时甩脸走人的事就算是过去了，能力大的人说白了都有点怪脾气，冯宪君很快跨过了坎，于是当机立断在会议上站起来说了两句词，开场活跃了一下，随即将话头给了叶修，让他自由发挥。

叶修自然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面子给足的顺着他的话头接过了会议的主导权。

“玩家里有一个说法，荣耀本来就存在第25个职业，那就是散人，既然这样，完善它也不是没有办法。”这是叶修的开场白：“大家都是技术人员，你们手上的复印件是我昨晚整理的24职业低阶技能表，加上攻击伤害，耗法等，大家都知道散人是靠24个职业几百种低阶技能的出其不意而出名，如果使用的足够好，它不亚于任何一个角色，但关键就是武器装备问题。……大家不会希望我把千机伞的图纸交出来然后给选散人的玩家免费发放吧？”

众人很给面子的笑了。

“千机伞图纸是兴欣的机密，所以我就剔除考虑了一下，散人可以不需要千机伞。”叶修接着道：“大家翻到第17页，我列了假设，千机伞可以不成立，假设是开荒，散人是我们创建的第一个角色，为了符合它的设定，它将不存在武器变换冷却，这样更方便玩家打出他们想要的技能，如果变换武器没有冷却，它可以就可以背负更多的武器，那么第二个问题负重就来了，武器的负重将会影响到角色的移动速度，但散人不可以不需要武器，所以我觉得我们当前最重要的是将散人的移动速度提高。”

“根据24个职业，我拟定了散人各个负重需要的移动速度。”叶修顿了顿：“这个我画了表，在最后几页就是。”

冯宪君为他明确清晰的思路惊叹，翻动着手上的复印件到后面，就见上面表格列出了好几张纸，24个职业设定里固定的移动速度，负重移动速度，假设散人速度，负重量，详细记录。

“你花了多久？”他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

“一晚上。”叶修干脆道：“在确定之前我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技能缩小范围，每个属性技能缩至为三个，但考虑到这样散人就失去了特色，所以我把这个想法推翻了，但有必要二选一的相似技能我都标出来在第9页。”

“一晚上？”冯宪君不可思议地翻阅了一下详细三十页的复印件：“一晚上你弄出了这么多？”

“我以前被称作荣耀教科书。”叶修笑了笑：“……那当然不是随便叫着玩的。”

*

第十三届荣耀联赛落下帷幕，老将霸图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地结束了比赛，赛后采访里韩文清表示即将退役，但人始终如一，留在霸图。老将难留，这消息刚一出，荣耀圈一片哗然。

而此时荣耀联盟里又砸下一个炮弹，《荣耀》将在凌晨零点推出第25个角色，而这个角色创建的过程中叶修这个多年老将也有参与，这是近期荣耀联盟里发出的新预告，甚至还拍摄了预告片，退役后鲜少出现在荧幕上的叶修在预告片里对着PPT一本正经指点江山，西装革履，一表人才。

韩文清看到这个预告片的时候，旁边的叶修正穿着昨天穿过的那件衬衫，衬衫皱巴巴揉着，他的领带早已经歪在脖子上，脚上趿拉着拖鞋，叶修正在吸溜着方便面，他面前还摆着电脑，屏幕上闪烁播放的正是霸图决赛轮回的比赛。

“洗澡去。”韩文清啪的一声把电脑盖上了。

“啧，我就看完了。”叶修一咂舌，冲韩文清一皱眉：“干什么脾气那么冲？”

韩文清头上青筋跳，他这边刚结束了队内整顿就回来了，结果叶修连眼神都懒得给他，看他眼底青黑，就知道这人又熬夜了，桌旁是泡面盒堆了几盒，卧室里床铺干干净净显然没有人睡过，韩文清可以肯定要是没有钟点工，说不定还没等他回来，叶修就已经横尸在这里，还没有人报警。

“别废话，滚去洗澡。”韩文清面色不佳。

韩文清式问候，叶修算是习以为常，于是起来理了理发皱的衬衫，然后抬手将半挂的领带扯了下来：“我说老韩，都不当队长了，能收敛下脾气吗？”

韩文清抱臂抬头看他：“现在是教练。”

叶修抬手，给他拍了两声响：“厉害。”

闻言韩文清眉头一皱，身子往前倾，一只手搭在了桌子上，十足十要训话的姿态。

叶修头一扭：“我找找衣服。”

他转身洗澡的功夫，韩文清直接顺手把他那碗泡面扔了，叶修洗完澡看泡面没了还惋惜，说韩文清不懂节俭，汤还没有喝就扔了。

韩文清懒得搭理，只是皱着眉上下扫他：“你多久没睡了？”

“哦。”叶修知道理亏，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回来有点早……霸图那边没喊你留下来吃顿散伙饭？”

韩文清没回答，只是盯着他，叶修只觉得背后发毛：“……昨晚做最后测试，所以没睡。”

“白天。”

“好吧。”叶修一耸肩：“白天也没睡。”

那就是一天一夜，也是叶修干得出来的事。

韩文清手一挥，语气不耐：“去睡觉。”

叶修动也没动：“再过一会儿就能注册散人帐号，我账号卡都准备好了，就等登录了。”

韩文清看着他。

叶修坦荡荡地给他看，一提到工作叶修底气就特别足，因为他觉得韩文清也是一个工作狂，压根没理由说自己。

“帐号卡给我，我代练。”韩文清说。

叶修死皮赖脸挺着不走：“你不行，这散人还是我比较有经验。”

“这是新角色。”韩文清道，言下之意一个新角色不存在经验之说。

“君莫笑可是散人。”叶修抢着说道。

“今晚不是了。”

“它现在可以做转职任务，也可以跟着升级，它就是真正的散人。”叶修这话说得没错，按这么说的话君莫笑的确可以算是真正的散人，虽然之前也没有人怀疑过。

韩文清掀着眼皮看他，喉咙里“嗯”了一声，表面意思是“接着说”，实际意思是“给我闭嘴”。

叶修噎了一下，考虑到真逼怒了韩文清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只好扭头回床，刚一躺下来又忍不住往外探头喊：“你要是想睡就喊我，不要下线。”

韩文清理都没理他。

叶修说一天一夜没睡是假的，他是两天两夜没有睡，中间只休息了两个小时，所以眼下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只是这一觉睡得不算太安稳，大概是心里还揣着要试新角色的想法，连梦里都是在游戏里打怪升级，他梦到自己就是那个被操控的角色，荣耀大陆上系统天气正在落雨，他淋得一塌糊涂像是落汤鸡，于是在背包里摸来摸去想要找到一把伞。该打把伞，他在梦里依稀想着，他的背包里应该有一把伞，是银色的，尖头尖尖像个大头蒜。

可他半天没有找到，叶修于是躲到一棵树下，把背包倒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哗啦啦，掉下了一堆武器和法药。

怎么没有伞？

叶修觉得纳闷。

……当然没有伞。叶修突然间想了起来，散人这个角色武器冷却设定完善，可以不完全依赖千机伞生存。

是啊，散人这个角色……散人这个……

……要到时间了！

叶修忽然惊醒。

“你钱丢了？在床上瞎摸什么？”韩文清扭头问他。

叶修偏头看，韩文清捧着笔记本坐在床上，房间灯光幽暗，电脑上显示的正是《荣耀》的游戏界面。

他连忙坐了起来，探头去看：“现在几点了？”

“两点。”韩文清的电脑屏幕上正是新创的角色散人，此刻正以修正版移动速度向前跑动。

角色ID名两个人没商量，所以那个可怜的角色头顶着散人123这个名字往前跑动，速度可观。

叶修也看到了那个名字，乐得笑了出来：“这什么ID？老韩你读书读到胃里去了？怎么后面还带着123？”

“12占用了。”

“看来读到胃里的不止你一个。”叶修笑了笑，然后将枕头竖起来靠在身后，半倚着看了起来：“武器是刺刀？负重如何？速度是不是刚好。”

韩文清偏头看他，嘴角一扯，算不上笑：“懒得夸你。”

叶修一怔，然后乐了：“稀罕你夸我。”

现在才两点，叶修算了一下，他睡了五个小时。韩文清大概玩了两个小时，角色不上不下的卡在七级，背景音乐还是新手村。

就算是新手村叶修也想玩，他侧头看了一会，觉得手痒得很，于是伸手要去抢鼠标：“行了，你也玩够了，让我玩一会。”

韩文清松开了握着鼠标的手，却没有把电脑递给他，只是头一偏低下头来给正在伸手拿鼠标的叶修一个吻。

吻不深，但有点说不出来的意思，叶修心里一动。

吻的过程中韩文清的手握住了他的，叶修没有太在意，只是忽然觉得手指上一凉，什么东西扣在了上面，他有点好奇，头一偏看了一眼，借着电脑屏幕的光，看出那是个戒指。

“睡你的觉。”韩文清又摸回了鼠标。

叶修被他堵得莫名其妙，缩回手摸了摸手上那个冰凉凉的圆环：“你这是贿赂我？”

韩文清没理他，倒是赏了一个眼刀。

他是不浪漫没有错，可叶修根本就不解风情，多浪漫也是白搭。

叶修借着电脑的光将手上的圆环摘了下来，细细地看了一下，银色的圆环在微弱的灯光下看不出美丑来，刻在上面的图案也因为昏暗难以辨认。叶修只好又戴回手上，发现刚好一手。

“我想起来一件事。”他向韩文清扭头道：“我妈说想见见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韩文清手上动作停了下，偏头看了他一眼：“这几天都有空。”

“你不会以为她就是想见见你吧？”叶修挪了挪身子，方便靠近点看电脑：“上次你说结婚那事我跟她说了，她老人家觉得Alpha跟Beta不靠谱，所以想会会你。”

韩文清似乎是笑了一下，因为房间里的昏暗有点看不太清：“那就会会。”

气氛算是极度融洽，叶修也笑了一下，他偏了偏头，然后看向房间的窗户那，窗户那边窗帘拉着，依稀能看见一个很亮的光点。

叶修心里一动。

“你猜那是什么？”他抬手指了指那光点：“特别亮的那个，红色的。”

韩文清抬头看了一眼：“是‘荣耀’。”

叶修看着窗帘遮挡住的那一圈红色光亮，遥远而自顾自地闪烁着。

没错，是《荣耀》。

是那个追逐了十几年，未来也将全力以赴的目标。

苏沐橙说韩文清不浪漫，求婚这种事情总不能该在吃面的时候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可叶修觉得他和韩文清十几年，时间总是骗不了人，那些浪漫可以去拥有，但显然他们也不会在意。

……他们在意的事很多，但同样又很少。

所以他今后也将要将自己奉献给这泼墨般自由潇洒的“荣耀”二字，这两个字将在他的生命里烙下印记，自始至终的贯穿在时间洪流里，和他多年的老对手一起。

……和韩文清一起。

没有信息素的融合，不存在任何生理上的吸引。

只是想结伴走下去。

漫漫长路，不远万里。

- 完 -